同場加映﹕從活化廳看藝發局處理的公共藝術空間

明報,2014年1月5日


路過上海街,總會途經一個滿佈手寫字或裝潢妙趣橫生的店,招牌寫「活化廳」。「活化廳」不賣東西,有時候辦展覽,更多時候聚滿街坊的笑聲。場地本身是香港藝術發展局管理的藝術空間,2009年「活化廳」進駐,四年下來,街坊鄰里打成一片,至去年在兩年一度的公開招標中告落敗,不能繼續營運,部分成員拒絕遷出,認為藝發局應帶頭在香港為社區藝術開闖更廣闊的生存環境,兩年一約的輪替措施,最終白費藝團的努力。

中標接手的藝團早前發聲明表示支持留守者的看法,有藝發局委員亦同意審理程序需考慮社區藝術要持續累積才有成果,承諾會在會議上跟進。


信念:藝術由下而上

「活化廳」位於油麻地上海街404號地下。該址乃是藝發局自1999年起,向政府繳納年租1元租下,以每兩年公開向藝團招標方式,營運視藝空間。有別於過往經營上海街視藝空間的藝團,「活化廳」沒有純粹把該空間當成展覽場地,而是把它發展成一個與社區交流對話的平台,銳意深入社群,以街坊為目標觀眾,街坊皆自出自入,與人傾計、看電視、開大食會,關係親密且平等。展覽活動活潑又大眾化,如「知音何處──街坊鄭生唱碟收藏展」、「你敢學,我敢教」工作坊、甚至是運動會等等,另有街坊傾偈會、每月發行《活化報》,希望建立紮根式社區藝術。「活化廳」創始人之一的李俊峰說:「我們一直相信社區藝術應該由下而上發起的,希望引發街坊本身的能量、潛能,與我們一起參與創作;而不是我們搬一隻黃色鴨仔放在這裏,然後告訴你這就是藝術。」

新續的兩年期約本至上年十月,「活化廳」三位成員葉浩麟、李俊峰、方韻芝決定拒遷留守,日前他們收到藝發局的警告信,要求他們在去年底前遷出。三人接受訪問時說,他們留下是為挑戰藝發局租借藝術空間的政策及它作為藝術發展促進者的角色。方韻芝說,藝發局只要空間繼續存在,由不同藝團營運,已經是累積和延續了。「但每兩年轉一次團體,中斷了我們辛苦建立的社區網絡和關係,得再重頭來過,這算什麼延續?」李俊峰亦指,藝發局每幾年轉換一次經營藝團的政策看似公平,但同時也使前任者在社區的血汗努力歸零,街坊又得重新適應一個全新的藝術空間。

困惑:兩年後血汗歸零?


過去每次招標藝團反應熱烈,營造資源匱乏大家爭崩頭的場面,方韻芝指出,對藝術機構來說,最困難的是負擔租金,若沒有藝發局資助,要租一個舖位搞社區藝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實藝發局於1999年向地政署以象徵價租下油麻地區6個空置單位加一個地舖,但一年後以資源不足為由向地政署交還大部分單位;據她觀察所得,目前大部分單位仍然空置,藝發局可跟地政總署商量,重新利用這些單位作藝術空間。「希望藝發局也能明白他們的角色是什麼,他們不應只是一個批錢的機器。藝發局叫作『藝術發展局』,理應認真想想藝術發展是怎樣的一回事。」另一留守成員葉浩麟亦表示,他們不一定要在原舖繼續營運,但希望可以爭取到藝發局開放更多同類社區空間,和多點支援。

成功投得下年度上海街視藝空間營運權的社區文化發展中心,總幹事莫昭如日前發表「活化廳與我」公開聲明,稱他們願意先等「活化廳」的問題處理好才遷進;聲明中提及莫曾在「上海視藝空間」經營四年的朋友廖淑嫻,當時她亦為未能續租感到可惜,廖後移居冰島並建立Listhus國際藝術基地,經年發展後,更成為冰島藝術奇葩——這正正反映了藝團需要長久發展的環境重要性。莫昭如並反問藝發局﹕「油尖旺區是否只需要一個進行社區藝術的單位?」

反思:屬於街坊的藝術?

「活化廳」的去留仍是未知數,不過這小小的空間揭露了香港藝術空間的發展問題:到底藝發局在豪擲數百萬搞藝術發展獎、為油街實現在巴士賣廣告時,有否積極為中小藝團開拓更多藝術空間?街坊需要的,是一個掛現代藝術作品的藝廊,還是一個可參與、可寫揮春、可玩遊戲的社區藝術空間?是讓不同藝術團體也有機會投標策展重要一點,還是建立一個聚焦社區、紮根社群的藝術空間重要?藝發局視覺藝術組委員陳錦成認同,社區藝術不同一般藝術,其受眾多為社區人士,變數很大;取得街坊的信任、並與之互動、交流需要很長時間,已在油麻地發展四年的活化廳也才在起步階段,而藝發局似乎只把上海街視藝空間看成一個普通的兩年場地租貸計劃,而不是一個長遠的社區藝術發展計劃。他稱會將把上海街視藝空間問題放進議程,優先處理,希望能改寫公開招標的邀約計劃書,加入更多社區面向。

藝發局藝術評論組委員盧偉力認為,藝發局的社區藝術資源不應是限額配給,應視乎社區發展而增進。「活化廳這個上海街視藝空間只是一個試點,但其他有意發展社區藝術的人也應有其他試點。」

藝發局早前曾向「活化廳」表示,當局沒有資源發展社區藝術,留守者表示不接受此解釋,希望與當局重新展開對話。藝發局回應本報查詢時重申,評審小組對於藝團的甄選準則,包括「申請者管理視藝空間和策展的經驗和往績」、「計劃內容能否提升公眾對藝術的興趣及認識」、「計劃書能否清楚表達申請者對社區和目標受眾的理解」、「財政預算」等,並稱藝發局將會展開開拓同區空置單位的討論及收集意見等工作。

當局於1999年向地政總署租用油麻地7個單位發展成視藝展覽室及工作室,惟因其後單位結構出現問題,本局為顧及使用者的安全,至2003年只維持租用2個單位。及至2010年增加租用1個單位,以擴大可使用空間。現「上海街視藝空間策展及管理計劃」所租用的單位共有3個。

文 × 吳世寧